王猛儿子参与的一桩谋反案，牵出仁君苻坚的一件亏心事

一起蹊跷的谋反案

“功盖诸葛”的前秦丞相王猛去世七年后，公元382年，他的儿子王皮参与谋反，被人告发后抓了起来。

前秦大帝苻坚听说后十分吃惊。他和王猛之间可以说是君臣相知、情同手足，他常把王猛比作自己的“孔明”，对王猛极为信任、委以重任。王猛辅佐他治理关中，平灭前燕，统一北方，有佐命之勋。可惜王猛积劳成疾，51岁就去世了。

王猛去世后，苻坚对王猛家属是很照顾的，任命他的儿子王皮为散骑侍郎。散骑侍郎是皇帝骑马出宫的侍从官，在当时颇有清望。苻坚封他这个官，大概是因王猛虽已过世，而让其子伴驾身侧，还能看到王猛些许影子，寄托了内心无尽的哀思。

王猛对苻坚尽忠尽节，苻坚对王猛一家也是仁至义尽。

所以，王猛的儿子王皮竟然会谋反，这让苻坚极度不理解。

他选择亲自审问。

谁说虎父无犬子？

苻坚连问了几个“为什么？”

王皮答：“我父亲有佐名之功，但我作为功臣后代，现在却穷得叮当响，我谋反是为了成为富家翁。”

苻坚老泪纵横，责备他说：“丞相（王猛）临终之时，留给了你十头牛，还有一些田地，但却没有为你求一个官位。都说知子莫若父，他当时的预测何其准也！”

苻坚和王皮这对话是什么意思呢？

其一，王猛临终的时候，并没有为儿子王皮求得一官半职。从不求官这一点来说，王猛此人不拘小节，如果儿子确实有才德的话，也是“内举不避亲”的。既然没有为子求官，说明王猛对这个儿子是块什么料，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其二，王猛留给了儿子王皮十头耕牛和一些土地。从十头牛配比来说，想必土地也是不少的，只要儿子不是特别好吃懒做，应该说足够过上较为优渥的生活了。王猛早年一贫如洗，以贩卖畚箕为生，给儿子留了这些财产，也是效仿诸葛亮“有桑八百株，薄田十五顷，子弟衣食，自有余饶。”让子孙勤俭朴实、衣食无忧而已，同时给天下人作一个良好的示范。

其三，王猛虽然没为儿子求官，但苻坚却给了王皮一个挺不错的官做。散骑侍郎可以出入皇宫，皇帝出行的时候骑马随从，是个不需要干什么事，但相当有地位、有前途、待遇相当优厚的官。这说明，苻坚对王皮已经是很照顾了。

那这个王皮为什么要嚷嚷自己穷呢？

这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王皮觉得自己父亲有那么大的功劳，自己应该得到更多的钱财，做更大的官，目前这点财富和官位他还没放在眼里。另一种可能是，王皮平时大手大脚，王猛传给他的家产，以及散骑侍郎的俸禄，都不够他平时花销的。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都说明王皮不仅无才而且无德。王猛生前想必很清楚此儿的德行，所以也不好意思推荐其做官。让苻坚不禁有了“知子莫若父”的感叹。

谋反案的背后又扯出当年一桩恩仇

王皮既然无德无才而又贪婪，为什么能胆大妄为到参与谋反？

这是因为，有人跟他走到一块儿去了，这个人心中有极度不平之事。他就是苻坚的亲侄子苻阳，同时也牵出苻坚早年一桩最为愧疚之事。

原来，当初苻坚和兄长苻法两兄弟为了自保，联手发动政变杀死了前秦暴君苻生。因苻法本人是庶出，按照惯例是没有皇位继承权的，所以他坚决推辞，让弟弟让苻坚登上了大位。这有点像后世唐睿宗的长子李成器把皇太子之位让给李隆基，当然是非常高风亮节的行为。

但是呢，苻法虽然让出了皇位，自己却担任了“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这样政、军权力集于一身的职务，掌握了前秦的军国大权。

太后（苻坚的亲妈）看到苻法威望和权势超过了苻坚，担心再出现变故，于是在苻坚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又第二次发动政变，把苻法抓起来杀害。等苻坚听说情况的时候，苻法已经被五花大绑准备杀头了。苻坚虽然是仁厚之君，但在这种骑虎难下的态势下，释放苻法也不可能消除兄弟裂痕，更不利于国家稳定，他选择跟苻法痛哭诀别，以至于吐血（“恸哭呕血”）。可以看出，苻坚对兄长的感情是很深的，但生在帝王家就是这么残酷。

作为前秦杰出人物的苻法，跟慕容氏的慕容翰一样，就这样含冤而逝。

为了表示一点补偿，苻坚册封兄长苻法的两个儿子苻阳为东海公、苻敷为清河公，给他们高管厚禄，足以让他们颐养天年。

但是，苻法的儿子苻阳长大以后还是谋反了，而且还是跟王猛的儿子王皮联合起来谋反。这真是给苻坚伤口上撒盐啊，难怪苻坚要老泪纵横了。

苻坚问苻阳为什么要谋反？

苻阳愤然说道：“《礼记》云，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父亲当年被你无辜杀害，齐襄公尚且复九世之仇，何况我作为人子呢！”

作为苻法儿子来说，苻阳不愧是“十年心事苦，惟为复恩仇”。心中早已播下复仇的种子，高官厚禄对他来说，始终是无法收买的。

苻坚流着眼泪说： “你父亲当年被害，其实与我无关（事不在朕），你难道不知道吗！”

平心而论，苻法被杀这件事，当然与苻坚有关系，苻坚也是有机会阻止的。但是最终，对于权力的自私还是战胜了亲情，让他作出了这辈子最难、也是难以挽回的痛苦抉择。宽容的处置，连锁的反应

可能是出于对兄长的愧疚，以及对王猛的缅怀，最后苻坚决定，这两个谋反的小家伙都赦免不杀。把苻阳流放到高昌，把王皮流放到朔方北部。

苻坚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显示了他的宽容和人性化处理，也揭发了一件他毕生唯一对不起良心的往事。同时，对于谋反的人都不杀，这种过于宽容的做法，也导致了淝水之战溃败后，他手下谋反的人前仆后继，尤其是那些特别有才能的臣子慕容垂、姚苌等人，最终颠覆了他一手创建的强大帝国，他也落得了身死国灭的悲惨下场。

作者：蠡湖夜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