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武术名家柳印虎论太极推手

民国武术名家柳印虎论太极推手

孙禄堂师长太极拳照

柳印虎,河北故城人。曾习形意、八卦多年,在首届国术国考上获中等。不久即与胡凤山、曹晏海一路拜在孙老门下。柳身体矮胖,尤喜太极拳术并得孙氏八卦剑之传。柳从孙老进修数月后,即有长足进阶。一次,柳与中央国术馆的少林门科长马裕甫公开比剑。马裕甫是首届国术国考最优等获得者,功夫颇硬。比试时,双方都用竹剑,且都带上头盔、护具,头盔配有效钢丝制成的面罩。一交锋,柳印虎剑随身变,其剑法、劲势均占优势,马裕甫难以招架。交锋不久,马裕甫已身中数剑,不觉老羞成怒,遂弃手中之剑,一手攥住柳刺来的竹剑,另一手去揪柳印虎的面具,欲将柳掼倒在地,双方纠缠恶斗一团。杨松山见状,急遽上去劝解,将两人分隔,遂比试作罢,然凹凸已分,此后柳印虎善剑,为同人所识。

柳笃于太极拳,为了静心研究,心无旁鹜,未列入浙江和上海的国术大赛。柳从孙..太极三年,是同期门生中对孙氏太极拳学得最专的一个,故颇有心得。有人问:"太极拳讲究用意不消力,是否就是要用意识打人" 柳认为既是也不是。言其是,盖不光太极拳,任何一种拳练到高深处,都是意气形之统一,意到、气至、形随、劲发。言其不是,盖修习太极拳时,所谓用意不消力,不是指上述谁人意思,而是指要用意随彼、调身于己。用意随彼,目的是调己之身,以使彼劲走空或失中,同时使已劲合机、中整。并非是用意自动打彼,而是据彼意,调整好本身,彼不失中,我亦无意打彼,而是接定彼劲与彼洽合,半推半就。彼若失中,而我中整,则接入彼劲,用其所失,僵则用其僵,偏则用其偏,滞则用其滞,彼重去之则急,彼轻去之则缓也,此方为太极拳之用意不消力也。故演习太极推手,其要并非是将彼推倒,如斯,则与摔跤无异矣。练太极推手,其要全在于知彼意、调己身,使二者协调如一而己。一旦练之有成,则与彼一搭手,即能知彼有何不顺,一问一应,顿时为我所用。若彼技高于我,一搭手,顿觉彼四下皆空,便知本身露出于彼无遗矣。若功夫相当或相差不远,摸着彼劲并非全空,而是如有若无,于是需倍加郑重屏气凝神于彼,以洽合彼意,此乃是太极推手之意义也,所谓 "不求胜人,而神行机圆人亦莫能胜之" 。

又有人问:"摔跤与推手有何分歧?"柳印虎说:"摔跤是无论使用何法,以将人摔倒为能事,求的是个胜负究竟。而推手不外是个修习听彼劲、调己身之方式,求的是个感化事理,有意义分歧。但摔跤至上乘,同样是以巧胜人,以听劲调身为妙。而推手有成,也同样能摔得人出。故而,初,两者手段分歧,理法似异,至上乘则类似。然虽曰类似,其异犹存,摔跤老是自动欺身,而推手总要劲随彼意。凹凸成败存乎于当事者,与修习何种手艺无关。令人多推崇太极推手,盖此能健养身性,渐悟天道,且致雅周详,惹人饮茶入理,非唯技击术耳。若认为推手乃跌入之捷径,则必自误其身矣。如馆中之马承智、袁伟,皆以善跤称著,目前国内善太极者,除禄堂夫子外,何人能胜之?以马兄之体魄,即使所用不在事理,我亦难胜,所谓功大不讲理也。而太极推手,非求功鼎力伟以跌扑敌手为能事,乃是研究互相感化之事理耳,故要只用其意不消其力,亦无撕搂顶抱之用耳。"

柳印虎除随孙..太极拳外,与孙存周、孙振岱、陈健侯等亦多有交流,论及推手入径之法时,柳印虎说:"与孙夫子推手时,浑然不觉其法,只觉自身气血随夫子之意,时而自耳侧直冲而上似欲冲出面顶,时而又直落而下身体如坠深渊,本身全然无法把握,用意也罢、用力也罢,皆无助于事,身体似已不属于本身。此为禄堂夫子之推手,乃造极之用也,然绝非常人所能企及。至若平常之推手,以余之经验,不外随彼调身而己。

"随彼之要,一曰敷,二曰穿,三曰摧。敷者,盖也,无论彼若何转变,我总要经由彼之来劲把握彼之重心,使彼之重心转变不离我手。若一旦彼之重心脱出我手,我即陷于被动也。穿者,串彼之身也。摧者,重心顺彼劲瞬间平动也。随彼劲,并非全随彼劲,若全随彼意,则必被彼放出矣。随彼劲,要敷彼身、串彼中、摧彼根。好比,若彼之重心前动,我之劲随亦彼向前,然要串其重心,向其前足尖前一寸至三寸之地面处走劲。走劲之瞬有如用线串住其重心顺其向前之势往此处接。此时彼若不克解脱我之串劲实时转换重心,则必前栽,至若是一寸,照样三寸,则视其时形式而定。然而,向前最多弗成超出三寸,不然极易被彼借重进肘或反夺我中。少亦不克少于一寸,不然,彼若脚趾有力,则仍不至前栽。在此局限之内,彼进,则必栽。撑,则无支点,亦必栽。彼唯有争先转换重心。若转换不及,我劲顺之一摧,彼心栽无疑。若彼重心后动,我之劲虽顺其意向后,但我之意要串住其重心,并向厥后足跟外沿至厥后三寸之地面处走按劲。此时彼若不克解脱我之串中,则其重心必转换不及,我略往前一摧其根,敷必后跌矣,所胃走劲不出三寸。敷、穿、摧言之为三,用之只在一践一裹之中。总之,推手第一要知彼之重心,然后需知若何随彼而动,该往何处走劲。同时要使本身之重心不为人知。一旦重心被人串上,则必陷于被动矣。

"调身之要,一曰整,二曰顺,三曰进。整,即整劲也,身体无论如何转变调整,总要寓以整劲而不失。顺,通顺也,即重心转换圆活无方、劲势转变通晓无碍。我顺,则我易知彼之重心而不为彼所知。彼顺,则彼知我知。若要'人不知我,我独知人',需要 '顺' 字上下功夫。修习之道可从走架、推手中求之。进,对进也。如彼劲左来,我重心潜换于右,左随彼,而右进。彼劲右来,我重心潜换于左,右随彼,而左进。彼击我上,我重心下潜,上随下进。彼击我下,我重心侧转 (弗成上浮) 下随长进。总要随化随进,二者同步。进便是化,化便是进也。二者弗成分也。进则要进彼之中,串彼之重心也 "

时有人论拳曰:"形意刚,太极柔,柔能克刚,故太极比形意高深也。"柳印虎闻之,颇不认为然。柳说:"刚分整、拙,柔分真、伪。拙刚易出,练力便可得之。整刚难求,若无真人教授表里合一之妙,怕是一生未可得也。形意初成于刚,刚至贯公则达柔,何以判之不如太极耶? 真柔者乃是转运刚整之劲于周身,求其贯通而不发也,欲发,则随时随处皆可也,故真柔是以刚整为其基也。以余之见闻,能获得整至纯者鲜,能由至纯刚整而入真柔者更代不数人,侪辈中仅见振川、振岱二兄能臻此境。曾则兄亦近于此。伪柔者,无刚整之劲也。因无刚整之劲,与人角力时,不得不靠技能转变也。虽变,然其不整。虽巧,然其欠亨。人一旦逼人,顿时散溃或以拙劲缠抱也。此等伪柔安能克真刚乎?目前习太极拳者多犯此病也。近年数次大赛,专习太极者皆一触即败,即源于此病。而振川、振岱、曾则诸师兄及郝月如、杨澄甫诸师长所以能不畏彼刚,盖其自身本有刚整之劲耳。故唯真柔方能克刚,盖此乃寓刚之柔也。"

柳印虎又说:"刚柔互济可生奇劲。如震抖之劲,即顺、截二劲合一所生。振岱兄于此劲甚妙。他震你头,你即头昏眼黑。他震你胸,你即心颤血乱。他震你周身,你即四肢欲散。欲得此劲,第一,自身整劲出得要快。第二,对彼之劲听得要灵。第三,认彼骨缝认得要切。用时,先顺摧彼劲,顿时以整劲截之。前后只是一瞬,两手一抖而己。欲震其头,先要顺摧其重心,继而以截劲向其颈椎骨缝处走。欲震其胸,截劲要走彼腰椎骨缝处。劲打不到彼脊椎骨缝处,震劲不生。总之,顺不离其重心,截不离其椎缝。上下一线贯穿,如抖绳子一样。然此震劲弗成劝用,盖此劲伤人深矣。若施以重手,可使彼脊椎骨节错位,甚至伤彼中枢神经,彼即废矣。慎乎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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