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期的中国人有多讲礼？（二）君子礼义乃不战而屈人之兵

前言

战争是人类文明进步的阶梯，东方和西方，黑人、白人和黄人，经历过一次又一次地站在觉醒前进。先秦是一个令人向往的神奇时代，那里有君子的礼义，练气士的踪影，诸子百家的思想碰撞和不同后世的战争文化。一场战争是最好看出当时社会政治经济文化等社会情况的，战争两个国家综合国力或是两方势力综合实力的比拼较量，战争中未能体现出的事务思想，当时社会更是没有。笔者今天接着讲“春秋时期的中国人有多讲礼？”第二篇，君子礼义乃不战而屈人之兵。绞肉机般的战争发生时，春秋时期的人们会做什么，还会去讲礼吗？讲的话，军礼还那么严格讲究吗？

观兵阅军

观兵阅军是先秦时期和先秦战争中弘扬国威军威的一种方式手段，也是军礼的一种。“隹四月初吉甲午，王观于尝。”“观兵于南门”，这些都是观兵阅军。一些考古出的西周时期的器物铭文上记载着：征讨敌人前，会邀请其他国家和势力来观兵，炫耀自己武力。《齐桓公伐楚盟屈完》：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桓公嚣张问道：“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这样的军队谁能抵挡，这样的军队什么样的城池不会被攻克。这样的阵仗实在吓坏楚国（屈完是能人非此列），整齐军队, 以示军力强大，从而形成军事威胁，进而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甲骨文上记载有历代商王在每一个季节都会带着战旗率着军队前去威慑邻国，展示其武器锋芒、军力尤在。战争中的观兵是伐交的一种，孙子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观兵阅军之后，若是敌方直接认输投降，战争就结束了。大家可能觉得这事很儿戏很可笑，其实这不过是先秦时期，再明确点是西周春秋时期的社会特色。双方列阵观兵阅军是符合西周春秋的社会状况，诸侯并立，共尊周天子为主，大家多多少少有点亲戚关系，再不济也是有点情谊，战争形势因此多为迫使对方屈服为目的，威慑多于实战，能不打大家都不打。观兵不失为一种不伤和气、和平解决的好办法。

军队布列阵势显示实力，让敌方恐惧认输，这是孙子所想的第二好征战方法，伐谋不行伐交获胜也不错。

吹律听声

“吹律听声”四个字里面“律”是最关键的一个字，当时这个字在人们心中是神圣不可侵犯，好比后世皇帝专用的自称，“朕”。律有标准、法律、规则、规范、榜样、模式等意思，“吹律听声”中的“律”是阴阳各六的定音管足管和法律制度。《史记-律书》记载：六律为万事根本焉。吹律听声是战争军礼中的一种，为人们所重视，“其于兵戎尤所重，故云‘望敌知吉凶，闻声效胜负’”，百王不易之道也。周武王伐纣时吹律听声，辨别此战之吉凶祸福。后人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可笑的迷信，但它确有不一样的作用。

《周礼-春官-大师》：大师，执同律以听军声，而诏吉凶。士卒们拿着武器大呼，声音不同符合的律音不同，由专门人员来判断吉凶（战斗经验的总结）。即在五音中判断，宫，军和；商，军士强；角，军心多变；徵，军士劳；羽，军弱。了然于胸，战争胜负不是推断出大半了吗？心里有个准备。从军队声音得出士兵士气高低、状态好坏，这就是吹律听声占卜秘诀，宫商角徵羽五音合乎金木水火土五行，古书中常有代指互称，合音商则战胜军士强者，商属西方金，金主刚断，故兵士强也。角则军扰多变失士心者，东方木，木主曲直，故军士扰多变，失士心。

这种手段不只能在己方使用，派遣轻骑袭扰敌众“吹律听声”，得出敌方实力如何，再抉择出阵型应对。商代合周代都有专司听声的官，周朝的大师兼军官、乐官和教官，后来逐渐剔除只有乐官一事。外派侦察的兵士也是大概有“吹律听声”将消息传回军中的职责。“吹律”还有这鼓舞士气、提高军队战斗力的作用。

军旅之容

《礼记-玉藻》：戎容暨暨，言容，色容厉肃，视容清明。立容辨卑，毋谄，头颈必中。山立，时行，盛气颠实扬休，玉色。发令要威仪，仪表要威猛，观察要清明，站立时头颈正直，不卑躬屈膝像山一样，时机一到立刻行动起来，从外面看来要气宇轩昂、充实闪亮。还有就是穿上军装踏上战场，必须要有不可侵犯的神态。君子冠胃带甲而立于军，一军之人不胜其勇。军容是容礼，是一种引导士兵、激励士兵的手段。除容貌神态站姿外，实际动作上也是有要求的，“介者不拜，为其拜而夔拜”，穿着铠甲军装就不要拜了，有损军队威仪。为什么说穿着铠甲不要拜呢？因为拜就得跪，跪下很不方便。

不拜，还有别的行动取代，例如晋楚郡陵之战中，敌将遇到楚庄王，不坐车而奔走脱头盔以示尊敬，退下时行三次揖。春秋时期，战事爆发，见他国国君也得下车，步行去行礼送礼物（必须带着）。兵车上有旌旗必须展开随风表扬，展示其威武，坐在战车上时不能扭头说话，手要反握车轼。士卒在军队中有严格的仪态要求，以体现军队的威武和士气，这样的手段可以促使战争胜利。

致师

《周礼》：环人掌致师。分有两说，一说是“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古者将战，先使勇力之士犯敌焉”，意思是派出勇士进攻敌方打出勇气，表达我军战意；二是仪式性的集结部队誓师。致师之人明文规定需要“环人”，“环人，下士六人，史二人，徒十有二人”。环人者，以勇武战退敌人之官。春秋时期多以卿大夫任就，春秋之后的战国卿大夫不再尚武，也有战国战争太过残暴血腥的缘故，所以“致师”不再为礼。春秋的致师不是简单的挑战，更像是一种相互见面了解的礼仪。

致师既然是军礼，那么它对驾车的御者、车上左边的人和车上右边的人有着严格的要求。驾车之人需驾车飞快旌旗似倾，车左边的勇士要在敌营杀死一名敌人带回他的耳朵，并且生擒一名俘虏；车右边的人则要射箭并帮忙驾车。为什么要帮忙驾车呢？因为御者在左右两边的人干事的时候要“两马掉鞍、而还”。说不清的优雅和霸气，从这不难看出致师是很礼貌的，不然怎么冲入敌阵杀人俘虏，顺便休整休整马匹。

致师过程大方向不变，总而言之怎么帅气怎么来，就是让我方和敌方感受到勇武善战，打击敌方士气、提升我方士气。尚武和尚礼在致师一事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春秋之后致师演变为挑战和单挑，只剩下尚武而无尚礼。

守城之礼

敌方大军压境，则有“守城之礼”，关于此礼记载后世留存甚少，即：依敌方进攻的方向筑坛、祭旗、发弩、祭牲。祭坛高度，来敌方向决定祭坛之人的年龄数量、发射弩箭数量、旗帜颜色、旗帜尺寸大小、祭祀的牲畜等等。还要求城中所有灵巫对城外大祠中的神灵祈祷（历数敌人的不义，以提升己方的士气）献上祭品，“祝史告于社稷、宗庙、邦域之内名山大川，以求护佑”。集中巫祝等神职人员可以控制住舆论，这是很多人没想到的，反映出君权控制神权的现象。守城之礼的进行，仪式上让神灵庇佑这一大块地方，让百姓将士内心安定。

不灭国原则

军礼原则是参战国必须要遵，战争中的这些军礼原则不遵守，会被其他国家视作非礼，会遭到排挤。春秋时期的战争不以灭国杀敌为目的，只是想对方屈服，虽然有大国兼并小国的现象，但这是无可厚非的，体量太小的国家需要经受的外在危险太多。一般来说，中大型国家很少会彻底摧毁对方政权、灭其宗祠，当目的达到，就会停止军队征伐，给对方国祚继续流存下去的机会。战胜国保全下战败国是“礼也”，有些国家得以保存是敬畏敌方国家的祖先神灵，会想办法帮助战败国保存政权。就连周武王伐商纣王，为了安抚商人和殷商祖先之灵，“封纣子武庚禄父, 以续殷祀，殷民大悦”。不灭国最重要的因素就在尊重“祖先英灵”。

遵礼不越

所谓“遵礼不越”，就是指在战争中要依照自己的身份职权行事，不能逾越，一些礼仪规定不能因为战争而放弃舍弃。当时的士大夫阶层认为只有在紧急情况的战争中才能体现出一个君子的修养内在。非礼的罪名在当时很大，有这个把柄在他人或他国手上，很难得到重用和平等对待。就连杀敌数量和杀敌姿态（掩面）上也有礼仪遵守的要求，若是被世人知道会传为一方佳话美谈。“遵礼不越”这种军礼是大国元帅和君主都不能违背的原则规矩，春秋战国到后面之所以礼崩乐坏，就是因为大家开始不遵守规矩。宋襄公之仁是春秋历史上“军礼”体现的淋漓尽致的代名词。

总结

周代的礼制是统治的基石，是社会稳定、君臣和睦的根本，一旦被打破逾越，那将是“乱世预兆”，军礼被打破也是如此。战争中的军礼都是在用来分辨敌我双方战力，之后决定是战是降，该如何对待，当然也有提高自身胜算的目的所在。这时的军礼是君子之战，想“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便是春秋礼义的象征。君子礼义之战便是如此，点到即止，不伤根本。

参考文献：《春秋左传正义》《史记》《礼记正义》《中国古代存祀主义之国际王道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