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哥特，中世纪的瑰宝

提到哥特艺术，有人在脑海中不自觉拼凑出了类似这样的画面：破败的荒原中，诡异地耸立着一座幽暗的古堡，周围枯枝死树，不时有几只晦气的乌鸦飞过，阴风阵阵狂卷，或是伴随着电闪雷鸣，或是撕扯掉几片干枯的树叶。古堡内，一盏油灯如鬼火般闪烁，一个面目狰狞的女巫，戴着一顶尖尖的黑帽子，披着落地的黑色斗篷，在惨静的深夜中，缓缓走到镜子前，用她惨白的手，慢慢拭去嘴角边刚刚吸吮完的动物的鲜血。她平静地看了一下镜中那张令人毛骨悚然的脸，接着转身坐到一个黑色的高靠背扶手椅上，习惯性地用手摩挲着椅子旁那把她经常骑的旧扫把，随即发出凶狠..的咆哮、狞笑……

呃……我打断一下。

诚然，阴郁、颓废、暴力、血腥、恐怖是哥特艺术的主要特征，但正如有些评论家所言，虽然哥特艺术侧重于展示“黑暗力量”，但批评哥特艺术为信仰撒旦的..的看法让人不能认同。

哥特作为一种亚文化，即使在现在仍然应将它看作一种浪漫的黑暗美学，它对世界艺术思潮的影响力从来不应被轻视。而想要真正了解哥特，追溯这种古老文化的起源，则要从中世纪谈起。

米兰大教堂

哥特艺术的起源

历史学家一般将中世纪的时间定义在公元5世纪后期到公元15世纪中期，中世纪是欧洲历史的一个重要时期，位于古典时代之后，近现代之前，始于公元476年西罗马帝国的灭亡，终于公元1453年东罗马帝国的灭亡，最终融入文艺复兴运动和大航海时代中。

时间回溯到5世纪，日耳曼人入侵意大利，推翻了罗马帝国的统治。在思想文化方面，日耳曼人思想中那种动态的、充满活力、富有激情和爆炸性的希伯来文化取代了原来希腊-罗马文化中静止、安详、和谐、中庸的思想，在漫长的艺术文化发展中悄然发生着作用。

直到12世纪，哥特艺术在法国兴起，之后席卷欧洲，此后300年间成为欧洲艺术的主要风格，被誉为西方中世纪最为辉煌的艺术形式。

而说到中世纪就不得不提到基督教，中世纪正是西方基督教发展的鼎盛时期。

要知道，在长达12世纪的西欧封建社会中，一直存在着教权与王权之间的威严较量和势力争夺，教权和王权在斗争中呈现出了互有消涨的马鞍形，早期教权从属于王权，之后教权凌驾于王权之上，再后来教权走向衰落同时专制王权再次崛起。

在基督教极度盛行的中世纪，艺术服务于基督教成为了必然使命。而基督教无疑自始至终将宣扬教威作为最重要的任务。为了维护基督精神的崇高神圣性，教会在传教时，排斥用具体的人物形象进行描绘，他们极力宣传天国的终极性以及上帝对人类的精神主宰，因此避讳用粗浅的视觉形象去定义和表现基督精神。在这种审美需要的驱使下，建筑承载了中世纪的审美理想，一种特殊的建筑文化——“哥特式”建筑，应运而生。

“哥特式”建筑不光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建筑之美，完成了它固有的艺术使命，同时，还将基督教的精神内涵囊括在内，化身为一种基督精神的象征符号，承蒙着基督徒的无限寄托。

哥特建筑作为一种新的建筑样式，迅速在中世纪风靡开来，成为了中世纪基督教之于艺术的远大贡献。

而在这些令后人称奇的建筑中，哥特式教堂无疑占据着最为显要的地位。

教堂是哥特式建筑的主要发展领域。随着基督教的不断普及和发展，其影响力不断扩大，由此也使得教堂趋于世俗化。中世纪教堂与城市人民的..活动和文化生活密切相关，既是传教的主要场所，也是城市人民生活的中心，市民文化渐渐渗入到教堂之中，教堂不光是基督教的专属，还体现了整个中世纪城市的精神。中世纪的大教堂艺术，成为了当时特有的文化现象。

12世纪中期，法国圣丹尼男修道院院长苏热决定改造他所在的教堂。新教堂在结构上发生了很大变化，采用了尖形拱顶、大型彩绘玻璃窗、高耸的石头拱顶以及飞扶壁等创新性的设计。这种新型设计出现后，产生了强大的震撼力，建筑师、基督徒和外界都对新建成的教堂颇为赞赏，所以，很快这种构造便成为了欧洲教堂的流行样式。

苏热引领的这种新型教堂建筑，就是哥特式建筑的起源。“哥特式”建筑的特点

继苏热之后，“哥特式”风格在整个欧洲迅速扩散，并取得了重大的发展。而纵观欧洲中世纪的哥特式教堂建筑，可以提炼出三种最突出也最能代表哥特建筑风格的特征，它们分别是尖肋拱顶、飞扶壁和花窗玻璃。

尖肋拱顶：尖肋拱顶是包含了拱券（ 读xuàn，门窗、桥梁等建筑成弧形的部分）、尖拱和骨架券等元素的拱顶。最早的拱券出现于古罗马时期，是指两个平行的墙面间的所搭建的半圆形拱券，用来承受屋顶的重量。尖拱则是指两段弧拼在一起，有两个圆心，弧的交点就成为一个尖点，是拱的最高点。骨架券是指在一个正方形或矩形平面四角的四个柱子上做双圆心尖券，四条边和两条对角线上各做一道尖拱，屋顶的石板架在这六道券上。哥特式教堂设计，灵活地利用了尖肋拱顶的独特优势，增强了教堂在高度和跨度方面的延展性，而与此同时，在视觉上，尖肋拱顶的结构更能呈现出一种“向上”的升腾之感，暗合了基督教中“天国”的思想。

尖肋拱顶

拱券

尖拱

骨架券

飞扶壁：哥特式建筑中的飞扶壁，是指在离外墙一段距离的地方做柱子，在这个柱子和外墙间做一道拱券，凌空跨越下层附属空间（如走道、小祈祷室等）连接到顶部高墙上肋架券的起脚部位，用于平衡肋架拱顶对墙面的侧向推力。飞扶壁是用来分担主墙压力的辅助墙壁，起到将墙向内推的力学作用。哥特式的飞扶壁创造性应用于室外，通常还会在柱子的上方砌上尖塔，不但有利于改善力点的平衡，还可以提升建筑的观赏价值，部分教堂还会用纷繁的雕饰点缀其间，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飞扶壁

花窗玻璃：哥特式建筑中巨大的玻璃，既是透明的墙也是建筑装饰。相较于早期的罗马式教堂的构造而言，哥特式教堂采用大面积排窗，增加了窗户的面积。这些大型花窗往往高达十余米或数十米，花窗的设计已经不再是单纯为了能透视外部了，而是承担了充当墙体的功能，有承重的作用，是一面透光的墙。花窗玻璃采用的是..国家的彩色玻璃，以红、蓝（红色包含着基督鲜血的含义，蓝色包含着天国的含义）两个颜色为主色，玻璃上的图案内容一般是一些..性的画面，例如圣经故事、神的传说、文学与历史故事等，不但起到了极强的装饰效果，还起到了对民众宣传教义的作用。

彩色玻璃花窗外观

花窗玻璃内景

哥特的衰落及演变

而随着15世纪到16世纪西方“文艺复兴”运动的开始，哥特建筑开始走向衰落。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者并不很认可“哥特”这一艺术风格，在他们看来，这是代表野蛮的艺术。究其原因，哥特族是中世纪初期入侵欧洲“蛮族”的主要力量，对于要复兴希腊、罗马时代建筑荣耀的意大利人来说，哥特不过是处于衰落的古典文明与辉煌的文艺复兴时期之间产生的“野蛮”建筑，所以才会选用“哥特”（野蛮的）这样的词汇来形容它。

直到18世纪，一切才有所转变，“哥特”开始得到评论家相对肯定的评价，甚至是赞美的言语，这一期，“哥特”以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和深刻的反叛精神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尤其是18世纪的“哥特复兴”运动，极力主张推崇中世纪的阴暗情调，让“哥特”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短暂的再次繁荣。此后，“哥特”慢慢演变为一种黑暗美学。

虽然，哥特艺术自公元12世纪中期发端，一直到15世纪末走向衰落，然而它的影响却一直持续到今天，渗透到了文学、音乐、服装等多个领域。

哥特文学。中世纪西欧建筑古老的哥特式文化，在文学上演变为富含隐郁、怪诞和神秘特质的黑暗文学。不同于同时期浪漫主义小说中歌颂人生理想、人性伟大的崇高主题，哥特小说开始立足于人性的阴暗面、人类文明冲突以及金钱与罪恶等社会黑暗主题，哥特小说继承了哥特文化中的那种反叛精神，开启了一种独树一帜的文学模式。自18世纪哥特小说诞生开始，哥特文化也因此派生出了叛逆、批判、抵抗的文化元素。19世纪以来，出现了很多以颓废、超自然、幽深、恐怖、阴郁……为基调的“哥特式”小说。哥特小说借用哥特神秘、激烈而又难以自鸣的日耳曼民族精神特征带给了读者深深的感触，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文学派系，在世界文学史中占据着一席之地。

哥特音乐。哥特音乐也反映了一种类似哥特文学的厌世和冰冷，那些跳动的音符隐隐地传达着紧张而又凄美悲伤的压抑情愫，让人有一种想释放，想冲破这世俗牢笼的冲动。哥特音乐是20世纪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期的后朋克运动的一个分支，它形成于地下，表现了摇滚最黑暗和阴沉的一面。音质上，哥特音乐采取了阴冷的合成器效果，加工了前朋克的吉他声音，使它们构造出一种带有不祥之兆和痛苦悲伤的感觉，通常是很壮观的音响背景。此外，乐队成员戏剧化的“哥特式”造型，也恰如其分地迎合着阴暗的主题。

哥特服饰。“哥特”对于服饰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觑。随着黑暗美学的暗涌潮流，哥特的神秘力量悄悄现身于巴黎、纽约、米兰和伦敦等世界顶尖时尚之都的时装舞台，引领着全世界的时尚潮流。设计师们展现哥特艺术的手法也颇具特色，在黑色基础上附着以帅气与浪漫。哥特元素时装秀中群狼嚎叫及蝙蝠振翅的音响效果，模特紧身的束腰，黑暗、幽灵般的化妆，或者是粗线条的外套，强硬的长靴，如同飙车一族的打扮……势不可挡的浓重黑色和瘦硬的外形是哥特式服装给人最深的印象。这种来自中世纪的灵感，阴郁、黑暗的哥特风格在世界服装舞台上呈现出了独特的造型特色，从一开始就注定会摄人心魄。对于哥特艺术的评价

冷酷、暴力、颓废、恐怖和疯狂，哥特的主题就是人类的悲剧，尼采曾说：“深刻的痛苦使人高贵”，哥特文化肌骨中的悲剧烙印，在承载了人类社会的黑暗和痛苦的同时，也体面地契合了黑暗的美学精神，引发了人们对于艺术的更多思考。

哥特这一古老的艺术，以其独特的艺术思想和非同寻常的表现方式，铸就了哥特艺术精神的永恒，吸引着不同时代的艺术家和学者为之着迷、倾醉，而这种影响无论在历史的过去、时代的今天还是那遥不可知的未来，都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