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堤街，一条街的前世今生……

堤街，是城区的一条老街，也是我儿时玩耍的“凭据地”。据史料记载：元世祖至元三十年（公元1293年）因避汉江水患县治所迁于斗堤。斗堤，就是后来的城关镇，这是一座有700多年汗青的老县城。城中的挡水堤就逐渐成了街市。

堤街北起朱坑，由北向南全长1500米，然后向西800米经牛马生意行、西堤保持马昌湖。堤街宽约10米，两旁作坊商号林立，商贾小贩络绎，车马行人络续，人称“小汉口”。敲麻糖、担豆腐、捏糖人的小贩穿梭其间，绵长的吆喝声像轻柔悠扬的鸟鸣。我童年的大把时光懵懵懂懂的苦衷就扔在了堤街。

上世纪六十年月初，外婆家迁至堤街。衡宇架构与街巷民居雷同。两间平房除了青黛的瓦根基上是木制构造。两扇对开的大门靠门轴开合，平时用破布糊鞋底里子或晾晒腌菜都用便于拆卸的门板。小时候，大人常用“白日蔫巴巴，晚上找眼插”的谜面让我们猜一物，谁都猜不到谜底是门闩。堂屋上方摆着一张方桌，幕墙吊挂着毛主席的巨幅画像，房梁上有一个燕子窝。房子采光端赖屋顶嵌的玻璃——亮瓦，正房内一张挂蚊帐的滴水床，床边有踏板。一个二层的衣柜呈黑红色，床和柜子的暗处藏着两个小口细颈大肚的青花瓷瓶，瓶口密封严实，里面装的是馋人的炒米糖或油炸花根、麻花。房内有一个小阁楼，上面有二舅隐藏的好多“禁书”——《在茫茫的草原上》《林海雪原》等，我也只能趁二舅不在家时偷偷地爬上去翻阅。迫不及待的求知欲被“偷”字搓得像油炸麻花，“禁书”中的人道、情面、真爱在谁人年月被充耳不闻。

堂屋的角落搭有一个鸡笼，鸡笼上面放着垫草的笸箩，笸箩中放一个引窝蛋。有时候大人不在家，就偷吃笸箩里的引窝蛋，还不会让人觉察。用一根纳鞋底的针将鸡蛋的两头扎一个小孔，放嘴边使劲一吸就下肚了，外观上看引窝蛋无缺无损，至少急于下蛋的母鸡不会猜忌是空蛋壳。一旦被发现就得跪搓衣板、挨棒槌。那时，搓衣板、棒槌就像是责罚“偷”字当先或油滑捣鬼的孩子的“刑具”，令人望而却步。有时犯了事，不消大人发话就自动去找那疼、麻、酸的“刑具”，更为严峻的责罚就是棒槌擂屁股，若是胆敢逃跑，外婆就会用晾衣服的竹竿追打。后来，偶遇这两样“刑具”仍心有余悸。

“人叫不动，鬼叫飞跑”，这是外婆对我儿时的评价。西堤就是我们油滑鬼的乐园。西堤紧靠“莲叶何田田”的马昌湖，马昌湖是汉江龙头拐溃口形成的湿地。周边树木闹热，荆棘丛生，花草葳蕤，多禽鸟群集。我常和表弟去那边，玩耍、“创收”两不误。摘一张碧绿的荷叶，或撑着当伞盖，或叠成遮阳帽，戴回家再包裹一个揉好的面饼扔进还有星火的灶膛，烘烤成焦黄酥香的火烧粑粑，再来一碟焌豌豆、一碗焌米茶就能大快朵颐。割青草、掏蝉蛹是我们“创收”的首要起原。五分钱一篮子的青草不光能够卖给有几十辆马车的搬运队，还能够卖给牛马生意行。割草得起早床，牛马生意行的早市最热闹，草的需求量大，带露珠的青草既讨人喜欢也压秤。

蝉蛹不光是贫困年月的厚味好菜，蝉壳也能当药材卖。炎天的雨后恰是成熟的蝉蛹蜕皮酿成知了的时机。首先要擅长发现蝉蛹洞。洞眼小，土层薄，一样都分布在大树四周，轻轻一戳就敞开，还能看见它的爪子一直地掏着。想必这若虫也是有灵性的，长时间的冬眠，隐姓埋名像一个地下工作者，想振翅高歌的欲望非常强烈。而对于外观圆滑，外大内窄的洞口就须分外小心，指不定虫子叮你一口。当然，蜕皮后的蝉壳也能够在树上捡得。偌大的林子有时显得分外幽静，除了偶然的鸟啾啾能听得见蚊子的嗡嗡声，有时蝉声铺天盖地，像一场交响盛宴。将蝉壳用索线串起来，积攒到必然数量就卖给街口的中药铺，一个暑假我俩能挣好几块零花钱。

在堤街，明亮的夏夜分外热闹。吃..、洗罢澡，各家各户不约而同地先端一盆凉水将门前空场浇湿降温压尘，然后搬出竹床、躺椅或门板，门板搁条凳上再铺了凉席，各家激昂地拿出解暑降温的西瓜、甜瓜和人人一路分享。习习晚风中，男女老小聚在一路说光景、话桑麻，听蝉鸣、数星星，白日忙碌生计的大人们落拓地打发迟缓的时光。通行的街陌，连风都不旁敲侧击，白日的喧嚣释然放怀，邻里之间像敞开的大门融通顺透。

小孩子成群结队或玩捉迷藏或在两树之间拉根橡皮筋边跳边唱：“十二点半，响叮当，斗争英雄黄继光，黄继光、邱少云，他们牺牲为人民，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外婆也算是大户人家的蜜斯，温良贤淑，知书达理，像一部有温度的教科书。她在我心中不光是会展望天色的怪杰，燕子低飞也能展望天色；照样会讲故事的高人，“秦琼卖马”“武松打虎”的传奇故事百听不厌。堤街是我人生的第二教室。

改造开放初期，堤街的衡宇都改建成了参差不齐的楼房，外婆的老房子经二舅革新后也整体出租。老街成了小商品批发的集散地、荆楚特色餐饮的群集区，纷繁的街道显得越来越逼仄，给人一种斑驳感。老街坊熟悉的面孔一个个逐渐远去，保留的记忆越来越稀薄，像淌过街陌的风难以追寻。近年来，市区禁止兴建私房，城市新区高楼林立、周道如砥、树绿花红。不知这条老街的故事还能陆续多久。

（作者吴斌：市发改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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